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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我的帕子髒?」溫大少低低笑著,語聲滿是曖昧——哄這種情竇初開的小丫頭對他來說完全是小菜一碟,「那,我用手幫你擦?」
畫意只覺得這房間不同往常的熱,站起身退了兩步,低了頭道:「不敢污了少爺的手,小婢下去洗洗再來。」說著拿起粥碗,不由分說地出房去了。
先回自個兒房間洗了把臉,然後去大廚房還了碗,回到白梅院中,見詩情仍在涼榻上坐著,畫意忽然覺得有些委屈,沒原因的,沒來由的,就是想撲進詩情懷裡掉上幾把淚,然後任性地說一聲:哥,我不想幹了,我想離開,想回家,想只和你在一起。
可她知道自己什麼都不能說,不能脆弱,不能動情,這是女人最大的弱點,是致命傷,尤其是她這樣的人,她正幹著的這樣的事,絕不能摻進兒女私情,否則搞砸的就不僅僅是一件未到手的寶物了。
定了定神,畫意穩穩地走過去,笑向詩情道:「幹什麼在這裡干坐著?」
詩情揚揚眉毛:「乘涼啊。」
「喔。」畫意沒了話說,帶著些委屈重回到溫大少的起居室。
溫大少坐在窗邊喝茶,見畫意進來便指了指桌前椅子:「坐那兒,先歇歇,陪少爺說說話。」
畫意依言過去坐下,半垂著頭等溫大少說話。溫大少懶懶窩在椅子裡,慢慢問著畫意的年齡、籍貫、家中父母等等無關緊要的問題,畫意一一用假的答案應了,問著問著溫大少的問題便轉到了詩情的身上,比如詩情平日愛吃什麼了,比如喜歡什麼顏色了,喜歡什麼款式的衣衫了,喜歡玩兒什麼遊戲了,喜歡接觸哪一類人了,畫意漸漸奇怪起來:怎麼這個溫大少看上去對詩情頗感興的樣子呢?難道是明月夜那傢伙因討厭他從而不小心在言行上露了馬腳引起了他的疑心?
好容易熬到午飯時間,這樣古怪的盤問才算告一段落。這一次溫大少爺是令琴語和畫意跟去前廳伺候的,只讓棋聲和詩情在家中看門兒。詩情正在溫大少的桌前翻看那本《蕉窗春情》,便聽見院子裡有人提聲說道:「哪一個是詩情?」
詩情放下書出門看視,見那人手裡拎著個食盒,遞給他道:「這是大少爺吩咐大廚房做了給詩情吃的,你轉交給她罷。」
詩情接過來,不由納悶兒:那小子葫蘆里賣的什麼藥?拎著食盒進屋,打開來看時竟是一盤紅燒雞屁股。撓了撓頭,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只當那小子是為了昨晚的「獸行」道歉,便也不客氣,大馬金刀地往桌邊一坐,掄了筷子豪吃起來——許久沒吃過雞屁股了,真它姥姥的想死它們了!
溫大少進門時正看見詩情吃了滿嘴的醬汁,不由好笑,走過去往旁邊椅上一坐,笑道:「想不到你還真的喜歡吃這個……噯噯,慢著些,別噎著,喝水麼?」邊問邊拿過旁邊桌上的茶壺倒了杯茶遞給詩情,詩情便也不客氣地接了,咕咚咚灌下,繼續去夾盤子裡最後一個雞屁股。「有那麼好吃?分我半個可好?」溫大少望著詩情不雅的吃相——她怎麼恁地可愛呢?以前只道女人羞澀含蓄才是美,今日才發現真正的美不是做出來的,而是本身就具有的、源自內心的、本能的東西。
詩情已經咬了半個在嘴裡,聞言眨了眨眼:「我已咬了,你還要吃?」
「要吃要吃,就吃你咬過的。」溫大少恬著臉撒嬌道。
詩情惡寒地哆嗦了一下,剩下那半個還當真不想吃了,便用手拿著遞過去,溫大少接了,果然放進嘴裡細嚼,「怎麼樣?」詩情問他。「嗯……呃……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吃得了這玩意兒……」溫大少覺得喜歡一個人不見得要喜歡她的全部,就譬如雞屁股。
見詩情吃了滿嘴的醬汁,溫大少才要掏帕子遞給她,轉而想起方才那帕子已經替畫意擦過嘴了,又見詩情扎煞著兩隻油手無處可放,便索性一伸胳膊,直接用了自己的袖子幫她把嘴上醬汁擦了,詩情一把揮開他,皺著眉道:「別動手動腳的!」
這會子溫大少爺早便忘了自己才是主子,詩情也早忘了自己是個男扮女裝的下人,反正沒人在乎話說得妥不妥,倒比之前的關係更近了幾分。
午休起來,依然沒什麼事做,溫大少想叫畫意來捏肩,卻不見畫意的影子,想讓詩情動手罷,又怕這丫頭藉機報復,只好忍著。過了半晌又想讓畫意來打扇兒,卻誰料還是不見人影兒,問起來只說方才還在房裡,轉眼又不知哪兒去了。再過了一陣兒,想叫畫意去抄家訓,仍然尋不到人,溫大少不由尋思起來:那丫頭莫非是有意躲著自己不成?難道她看破自己的計劃了?不……不太可能。……啊!難不成……那丫頭當真喜歡上了本少爺,小女孩兒心性使得她一時不好意思見少爺我的面了?
心下既得意又內疚,可惜他喜歡的不是她,而是詩情——咦?不,不是喜歡,只是感興罷了!……所以註定要傷了小畫意兒的少女心了。沒辦法,愛情——不,還不能算是愛情,總之這種事情本來就是自私的,為了達到目的,有些時候還是得殘忍地傷害一些人的,畫意,對不起了,溫大少爺心中暗暗道歉。
畫意懶懶地倚在自個兒房裡的床欄上——才剛來了葵水,肚子很不舒服,所以只好假裝聽不見溫大少在院子裡叫她——以溫大少的性子,下人們偶爾偷個懶兒應該不會生氣的罷?對不起啦,大少爺,畫意也在心中暗暗地道著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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