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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前兩個活兒有那齊老爺和陳老爺的「糟粕」在前,對於這一次的行動他十分不放心心兒的安全,左思右想之下便使了這麼一招——縮骨易容,扮成女人同心兒一起賣身入府做丫頭去,一來可以隨時保護心兒,二來也方便探查溫府寶貝的藏匿之地。至於這麼做對於溫府的一乾女眷來說是否尊重,他才不管。他要的是心兒的安全,為此即便敗壞全世間女人的名聲他也在所不惜!
他從來就不認為自己是個好人,所以除了他的心兒,他不必為任何人負責。
活動了一陣子筋骨,明月夜輕輕湊到床邊去看躺在那裡一動不動的心兒:「丫頭?」
心兒沒吱聲,看似睡著了,其實明月夜知道她還在生氣。沒奈何,只得輕聲道:「我去外面看看,一會兒回來。」
從包袱里翻出夜行衣穿上,明月夜一縷輕風般由窗口掠了出去。
其實在進府之前他已經幾次三番地夜探過整個溫府了,牆根兒也聽過,重要的房舍也找過,只是始終都沒能探聽到那寒玉牌位藏在何處,所以才不得不故計重施由心兒扮成丫頭混入府來。
明月夜在溫府最高的一棵樹上倚著枝子歇了一陣,明月當頭,夜色無邊,遙遠的天際划過一顆流星,不知墜落何處,不由得想起小時候,大約七八歲罷,他和心兒兩個人也是在這樣的一個夜晚,頭枕著墳包,望著晴朗夜空。那天晚上沒有月亮,只有星,無數的星由天際划過,像一場盛大的焰火歡會。他們兩個都看得痴了,後來才想起要許願,因為傳說對著流星許願,願望就會實現。這樣一場流星雨,能夠實現多少願望呢?兩個人拼命的許,拼命的許,比如心兒希望得到一個白白熱熱的饅頭,比如他想要一張很軟很大的床,比如心兒想要一雙不露腳趾的鞋,比如他想要一間能遮風擋雨的草屋。
後來……這些願望在以後的數年裡一一實現,只是他們發覺,他們雖然得到了吃的,穿的,住的,用的,甚至大把大把的金銀,可他們卻失去了一樣東西——自由。
直到這時他們才驟然明白,天下沒有白吃的宴席,你想要得到什麼,就必須先付出什麼。
有的時候,明月夜甚至很懷念小時候和心兒露宿荒野、頭枕大地面向藍天的日子。那樣的日子雖然苦得很,但他們兩個卻一直很快樂,很自由。然而他又不肯讓心兒一直這麼苦下去,他想讓她過最好的日子,他想讓她無憂無慮終此一生,為此,他才決定賣出自己的靈魂。
可他忽略了一件事,他忽略了心兒對他的心,同他對她的是完全一樣的。所以她毫不猶豫地跟著他一起將靈魂交了出去,窮碧落,下黃泉,她只想和他一起,他們是兄妹,是在這個世上唯一能夠讓彼此毫無保留地依賴與深愛著的人。
想至此,明月夜嘆了口氣。讓心兒贖身出府的話,他便不能時時在她身邊照顧和保護,與其那樣,不如還是讓她留在溫府罷,至少他可以隨機應變護她周全。
次日一早,棋聲讓詩情和畫意兩個去伺候溫大少爺起床洗漱。既然是人,理當要多干點兒活,反正這兩個長得要姿色沒姿色,要身段兒沒身段兒,大少爺才看不上眼,因此也不必擔心被她們爭了寵去——這是昨天晚上琴語和棋聲悄悄商量過的,人嘛,本來就是用來欺負的。
一進臥房,見溫大少爺仍在紗被裡懶著,赤著上身,露出半截精壯的胸膛來。畫意才要上前,被詩情一把拽回來,而後幾步邁上前去,聲音洪亮地道:「大少爺起床罷!」
溫大少爺才剛醒來,正躺著回魂兒,乍聞此聲嚇了一大跳,倏地睜開眼睛,見又是昨天那個憨丫頭,一時哭笑不得,雙臂向腦後一枕,戲謔地道:「詩情丫頭,你這嗓子是天生的還是常年喊出來的?忒個響亮,這一嗓子只怕全府的人都被你喊起來了。」
琴語和棋聲在外間聽見了不由一陣竊笑,沒笑的只有詩情和畫意兩個,詩情挑著半邊眉毛:「回大少爺的話,小婢這嗓子是天生的,聲音小了怕您聽不見。您這會兒要不要起床?」
起,當然起,再不起耳朵就要被這丫頭的聲音震聾了。溫大少爺懶懶地伸出一根胳膊:「扶少爺我起來。」
嗬?好個混蛋小子,又不是七老八十,坐起身也要人扶著?詩情眯了眯眼睛,一隻手伸過去握住溫大少爺的胳膊,只略一用力就把溫大少從枕頭上拔了起來。
「好傢夥!勁兒不小!」溫大少睜大眼睛,實在覺得好笑地望住詩情——這丫頭有意思,別的丫頭都是在自己面前裝嬌作媚扮可憐兒,以圖博得自己的好感和疼惜,可這個丫頭呢,竟有種女人中罕見的強勢、下人里難得的傲氣——她,絕不同於自己從小到大所見過的一切下人甚至一切女人——有意思,很有意思,這樣的丫頭少見,好玩兒!
溫大少爺笑起來,一對漂亮的眼睛眯成兩彎月牙兒:看來這個夏末也不似想像中的那般無呢。
「穿衣罷。」溫大少爺不動聲色地繼續發號施令。詩情向旁邊瞅了一眼,見衣架上搭著他的衫子,便取過來替他穿。先是中衣,然後是褲子,接著是……
當溫大少抬起一隻光著的腳丫子等著詩情給他穿襪子的時候,詩情的半邊唇角歪歪地挑了起來——讓他給個男人穿襪子?這混小子知不知道自己正幹著一件危險的事兒?他只需動動手指就能把這小子兩隻腳丫子掰斷免去他終生穿襪之苦,混小子還真把自己當個人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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